柳肆臣靠着火盆坐着, 手里拿了个刚从汪舅舅包裹里翻出来的橡胶热水袋,热水袋很大,抱起来又软又暖和, 比玻璃输液瓶充当的暖手瓶舒服多了。
“遥遥,你赵婶子在这里, 当年放火伤人是不是你?我说老顾, 你也别生气。让遥遥好好道个歉,总归是一家亲戚……”
“放火的不是我, 至于伤人, 虽然我没打伤他, 但是确实是他该打。”顾遥坐到柳肆臣旁边, 两人互相靠着烤火。
“你伤人还有理了?!”顾镇桦怒不可谒,大手拍着桌子啪啪地响。
顾遥冷冷看了他爸一眼, 柳肆臣按住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他两下。顾遥眼中蹿着一簇冷火,最终慢慢压了下去,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你去收拾东西, 回家了再跟你算账。”顾镇桦似乎不想再多说, 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
那边赵琴还想说什么,看了看顾镇桦的脸色, 终究什么都没敢再说。
“回家?我就在家里,我要回哪?”顾遥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爸。
“遥遥,你爷爷想你想得不行,咱回家过个年,让他老人家享享天伦之乐……”赵琴脸上终于堆起了一点假笑。
“爷爷?想我?恐怕搞错了吧?当初我妈病成那样,我跪在他面前求他请医生用药,他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顾遥猛地站起来,呼吸粗重地看着顾镇桦,“他说我妈资本余孽,早点去死免得害了你们顾家,我妈躺在医院两个月没有药用,最后活活疼死,顾镇桦,你们顾家都是畜生!”
最后一句话顾遥几近嘶吼出来,柳肆臣连忙起身抱住他,他听着顾遥粗重的呼吸声,心几乎要心疼地揪成一团,针扎一般锐痛,逼得他也呼吸困难,他从来不知道,顾遥母亲生前经历了这么大的痛苦,而那时的顾遥才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你再给我骂一遍?啊?!你就这么骂你爷爷的?我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顾镇桦脸色铁青,目色泛红,显然也愤怒到极点,迈着长腿就要踹顾遥。
“砰”地一声巨响,赵琴吓得尖叫起来,瓷片在墙角炸开,热水和碎瓷四散分开,整个堂屋瞬间静了下来。
柳爷爷单手抱着小孙子没让他看堂屋里面,大手还捂着他的耳朵,他扔完茶壶淡定地站起来,“这里是我家,顾先生,动手就过分了吧?父子血亲,遥遥也不小了,我看你们还是坐下慢慢说。”
顾镇桦即愤怒又愕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从见面到现在一直儒雅温和的乡村老医师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但是经此一下,他还是收回脚,重新坐了回去。
“老高,去给他收拾东西,我们等会就上路。”顾镇桦冲着司机摆摆手,他或许身处高位已久,习惯了发号施令,对于亲儿子的这点反抗,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我说过了,我哪也不会去,这里就是我家,阿爷就是我爷爷,你们当年把我扔到这里自生自灭,我就跟你们顾家没关系了,现在也别指望我像条狗一召唤就跟着你回去。”顾遥丝毫不给他爸脸面,他恨不得就这么撕开他爸罩在外面的那层脸皮,跟他酣畅淋漓地干上这一场,把这么多年的愤怒,怨恨,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从此一了百了,真的一刀两断,再也没有关系才好。
“你是我顾镇桦的儿子,今天我让你走你就必须跟我走!”顾镇桦今天才真的明白过来,他这个儿子是真的恨他们顾家,他倒是没有多少遗憾后悔,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从小y-in郁冷漠,像他妈妈一样的儿子,只是老爷子发话一定要把他接回去,他才不得不亲自跑这一趟。
“顾叔叔,恐怕不行。”一直默默抱着顾遥的柳肆臣轻轻站了出来,“就算他是你的儿子,你也没有权利强迫他做任何事。”
“你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照顾过顾遥,你把才十二岁的儿子扔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小山村自生自灭,他吃不饱,穿不暖,受人冷眼辱骂的时候你们没有来过,那现在他过得很好,有爱他的家人的时候也希望你能放过他。”柳肆臣微微抬着头,气场全开,他像一个护着小j-i的母j-i,即愤怒又谴责地看着顾镇桦,“赵婶子颠倒是非黑白,胡乱指责顾遥,毫无逻辑可言,以您的能力,难道真的分辨不出来吗?不是,而是你的心一开始就是偏的,您宁愿相信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的污蔑,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
柳肆臣看着顾震桦,毫不退让。
“只要顾遥不愿意,你们谁也带不走他,我柳肆臣虽然才九岁,但是我为了保护顾遥也愿意跟您搏一搏,哪怕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柳肆臣想着,大不了跟陈家求助,再不行还有关老爷子,他就不信顾镇桦真的能把顾遥绑回去。
“你……”顾镇桦惊讶地看着他,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么个小山村里竟然真的卧虎藏龙,一个九岁的小孩如此气势惊人,令他竟然不自觉有了点顾虑。
“老顾,你看,遥遥是死了心不想回去了,咱们先缓缓吧,别跟孩子置气。”赵琴是巴不得顾遥别回顾家,见他这么坚持心下不住窃喜,面上堆着假笑安慰顾镇桦。
“顾先生,我虽然不是顾遥的亲人,但是这么多年也算照顾他长大,听我一句劝,您还是请回吧,这孩子的事我们柳家是管定了,您要是非要逼着他,我们也是不怕的。”柳爷爷清了一下嗓子,拍拍顾遥的肩膀。
“哎哟,柳叔,这就是您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