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歌越过他走到窗边,赞赏道:“窗畔赏雪,月下临书,爱卿也算风雅。”他将目光移向平铺在桌面上的那叠白纸,只见雪白之上墨意隽永,横勾竖撇捺,一笔一划都似夹带了几分难言之情。一字一句,更是牵绊人心。
他将手指放在那字句之上,轻轻摩挲,任其在心头绕过一圈,两圈,三圈…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南有相思木,
合影复同心,
游女不可求,
谁能识得音?
是求而不得,还是得亦难终?
不管有没有记忆,冥冥之中,原来他也在问同样的问题?
顾言曦见状,忙上前两步,长袖一挥,将那首诗挡在了袖摆之下:“微臣不过随性而作,上不得台面,不值得王上品鉴。”
他这一挥,李慕歌只觉墨香盈袖、竹露清响。本能的驱使下,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人带入了入怀中。
这一带,顾言曦始料未及。淬不及防间,整个人不仅跌入了对方怀中,嘴角还擦过了对方的下巴。
李慕歌唇畔微翘,似乎对这个意外之喜很是满意。
但顾言曦却是陡然一僵。突如其来的热度,似曾相识的气息,以及刚刚擦过唇边的触感,都令他眉头长敛。
想要及时挣脱,但身体早就被一双铁臂箍紧,包裹在宽大锦袍之下。
李慕歌刚才拉他手腕虽是一时冲动,此时揽他入怀却是打定主意顺水推舟。
他将棱角分明的下巴枕于对方肩头,轻启薄唇,在他耳边浅浅低语:“言曦,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吗?”这一问问得沙哑缠/绵,七分深情三分调情,令顾言曦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耳根。李慕歌见此,笑容又加深几分,眼底眉梢竟浮起一丝顽劣。
顾言曦身体微颤,张口欲辨,却又不知从何辨起。毕竟自己前事尽忘,又有什么立场去否认那些可能存在的荒唐?
于是,只在李慕歌胸前留下一声叹息……“为什么会写这样一首诗?”他的声音宛如一匹上好的锦缎,轻轻地抚过他的神智,带来不可承受的柔软。
“不过是因为一个普通的挂件。”顾言曦依然无法放松僵直的身体,但声音却是一贯的温润清明。
“哦?什么挂件?”李慕歌将唇畔又向他移近几分,温热的气息几乎直达耳底。
顾言曦心跳加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只是一团酡红已悄然爬上脸颊。此时闻言,他立即借机道:“陛下既然想看,还请放开微臣,好让臣呈予您赏玩。”
不等对方反应,他用力一挣,迅速后退。但没料到对方臂力已松,于是一个踉跄撞在了桌角,形容略显狼狈。
看着他吃痛皱眉的样子,李慕歌忍不住轻笑出声,只觉“失忆”后的顾言曦,全部都令他赏心悦目。
“爱卿,力气不小,身体恢复的不错啊。”他含笑揶揄,看他额角跳突。
“还好。”他瓮声回他,明显带着一丝负气。
“爱卿,还不赶紧把那挂件呈上,让本王开开眼。看看是什么稀奇物件能让你直道相思?”
“只是乡野粗鄙之物,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他将木箫挂件呈到李慕歌手里,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悄然浮动。
李慕歌拿到那挂件后,眼中并未露出失望。反而是将其置于掌间,反复把玩,神色复杂。
顾言曦颇感奇怪,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问道:“陛下,您也喜好此类拙朴之物?”
李慕歌轻抬眉眼,不答反问:“爱卿,为何会喜欢此类拙朴之物?”语气深沉,令人捉摸不定。
顾言曦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沉吟片刻,决定据实以答:“这不过是臣一时性起买下的物件,并无缘故,只有缘分。”
“缘分么…”像是问又像是答,李慕歌喃喃自语,“既是缘分,这木箫本王就收下了。”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只真正的洞箫,脂玉制成,通体莹白。
他将玉箫在手中随意一旋,语带深意:“本王这只玉箫与你这木箫,确实是桩缘分。”
顾言曦有些诧异地望着那只玉箫,心下空茫。没想到就算失却记忆,却无法失却对他的挂念。犹豫了半天,终是下定决心,坦然问道:“我真曾与你…”斟酌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说出那两个字“有情?”
而且此问中没有君臣,只有你我。
李慕歌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良久看着他但笑不语,久到那笑容竟有些发苦发涩,方才说了三个字:“算是吧。”
那声音极轻极淡,犹如一声叹息。
却听得顾言曦眉头一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算是吧’?陛下如此故弄玄虚地戏耍微臣,是否觉得十分有趣?”
他本是沉稳谨慎的性子,此时却不知为何心头无名火,进退间也分寸尽失。一番话说完才惊觉失言,但心里却没有半分后悔。仍旧毫不避讳地看向李慕歌。
既没有预料中君王的愤怒,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慕歌只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不夹杂一分无谓的表情。
静寂的深夜,空旷的宫殿,清晰地回荡着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声声入耳,竟犹如这黑夜的心跳。
李慕歌走至顾言曦身边,他向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他的一双黑眸深如幽潭,狠狠攫住他的目光,步步紧逼。
顾言曦的身体虽在后退,但眼中神色却没有半分退让,不卑不亢,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