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帮着大浩皇帝杀父弑兄,又谗害北平王,逼死滦川公。不说中原亿万黎民,便是北平城里的老百姓,哪个不知是你毁掉了北疆的镇边干城!城里城外的人说起你武德将军,谁不要啃你的骨头,嚼你的肉!”
凌琛痛苦嘶哑地暴吼一声,再支撑不住,倏地晕倒在独孤敬烈怀中。随着邹凯奔进门来的周至德几步上前,摸了一把他的脉象,立时急道:“情志受激,气机紊乱……倒是有邪气发出来了,待针十三鬼穴一试!”
第6章 一个儿的路
“十三鬼穴”行针法乃是唐时药王孙思邈传下来的驱百邪颠狂之法。凌琛初初神志失常之时,周至德便为他用过。但十三针行遍,凌琛依旧茫无知觉。周至德气得几乎要撅了银针——药王的针法要是失了手,他周大国手将来哪有脸面去见岐黄先圣?因此此次下针,一向目中无人的周医令也不免有些提心吊胆,倒是武德将军很沉得住气,将一室的人打发干净后,盯了有些犹豫的周医令一眼,道:“机不可失,你行针便是。”
周至德瞪眼瞧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微的凌琛,心中迟疑,嘴里却还要顺口歪派道:“要是不管用,难道你替我去向药王磕头谢罪不成?”虽如此说,还是令使女拉起了凌琛的袖子来。
但这一回针法尚未行完,周医令已瞧出来自己不必担心愧对药王——方刺入“大椎”穴的“鬼枕”之上,凌琛已经极细微的呜咽了一声,周至德喜道:“神天药王菩萨,终于能吭气儿了。”一边捧巾侍候的邹凯听言,恨得直瞪他,心道你才不会吭气儿呢!却见凌琛口唇微动,细如蚊蚋地发出了几个微弱音节来,扶抱着他的独孤敬烈侧耳细听一刻,听出他是在喊叫“母妃”,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凌琛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晚间,守着他的邹凯喜心翻倒,小心翼翼地试着喂他汤水,凌琛竟不抗拒,顺从地喝了半碗燕窝汤。邹凯几要跟周至德一般念佛,道:“祖宗哎,你总算是回魂儿了……”在一边侍候的侍女银荷早已滚下泪珠儿来,连忙又抹了,道:“既肯吃东西了,我端些人参小米粥来,爷用些儿,可好?”
凌琛疲惫地倒回枕上,转头向里,一言不发。邹凯与银荷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幸而独孤敬烈听得禀报,也从军府赶了回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这些时日,武德将军当真已经成了北平王府的主心骨,现下北平府的最后一道难关,也惟有武德将军才能解得开。
独孤敬烈在凌琛床边坐下,凝望他一刻,终于温声道:“再吃些东西,好不好?”
凌琛并不扭头,独孤敬烈瞧见他腮边肌肉微动,知道他咬住了嘴唇,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至被中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醒了……就不能再睡了。”
凌琛慢慢转头,终于望向了独孤敬烈的眼睛。两人默默对视,独孤敬烈伸手温柔地为他理了理鬓发,慢慢地抚住他瘦得颧骨高耸的面颊。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以后,凌琛的路,只剩他一个儿走了。
独孤敬烈喉咙微哽,慢慢地开了口,道:“刺客……已经全部捉住了。”
他缓缓地讲起了事情经过。原来他当日回府时带上了不少北平府公人,一查之下,便知那卖炭的有蹊跷,顺藤摸瓜,已将另几人全堵在了城门口,一举而获。而尹寒松刚被侍卫带出内府,立刻被满王府寻找黎儿的伍伦暴打了一顿。一面打一面提着尹寒松的外号乱叫道:“拣柴火的,你到北平城来捣乱,问过你爷爷没有?”
原来尹寒松在江湖上人称“千枝万叶”,以暗器闻名江湖。却在独孤敬烈手中受挫,本就沮丧万分。见着旧识伍伦,被他又揍又骂,更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独孤敬烈听了几处禀报,连审问也免了。直接让伍伦将尹寒松等人带走安置,又将那几枚银梭给了伍伦,令他传话给尹寒松道:“将军说:你暗器准头太差,在北平城里练些时日再走,也不妨事。”尹寒松一听之下,虽然又羞又气,却也听明白了武德将军看穿他打斗时手下留情,倒是一番好意;又明白独孤敬烈不欲凌琛之事外泄;只得照着伍伦安排,暂留在军府中养伤。
独孤敬烈看着凌琛,微笑道:“你道他们入北平城几日,如何查探到王府各种内事?公人们查到了他们的落脚处,原来是翠云楼左的客栈中。翠云楼店东家的几个儿子,我记得你小时候常纠着他们出去,跟城南的那群野小子打架的——为了点儿鱼虫蝈蝈儿,你打青过多少回眼圈儿?脸上挂了相不敢回家,还要劳烦店东娘子为你擦洗上药,还白吃人家的馉饳儿……店东老张一直记的馉饳儿。今儿公人搜楼时,搜出了他为你供着的灵位,前面还供着一碗馉饳儿呢……”
凌琛看着独孤敬烈,嘴唇微微颤抖。独孤敬烈抚过他的长发,低声道:“你放心,我怎么会难为他——”他语气温柔,几乎要哽住了声音,道:“我已经让他们放了他了。如果你还想吃他包的馉饳儿的话,我这就叫邹凯去买……”说着,就要起身。却觉手中一动,凌琛已经勉力拉住了他的几根手指,吃力的,痛苦地从喉中嘶嘶地挤出几个音节来,道:“不……不……别走!”
独孤敬烈附身过去,温柔地搂住了他。
第7章 北平王
对于北疆的百姓来说,那个以暴风雪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