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把他放在心口。
一个男人。
他叫他,“叔。”
☆、act.005
5.
此去经年,岁月轮转,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何其之多,谁又会记得了谁,不去忘记?
几年光景,童之明就几乎把这个他第一次称之为“叔”的男人的记忆彻底抹除,也是事后知晓真相罢,虽然迟了,但毕竟明白了一些光鲜背后的苟且,温情背后的龌龊。令人作呕,但他不会记恨,想想彼时,他早已长成了一个对生死都不去在意的人。
他淡漠的态度,说到底只是人生所遇的堆砌。
那天是被压力逼醒的,沉重的压抑。他睁开眼来,看到男人正趴在他身上,眼神炙热地盯着他。目光那么陌生,令人惊惧。
“怎么了,叔?”童之明战战兢兢地问。
男人吞咽了一下,声音干涩至极,“孩子,叔爱你。”
童之明只觉得一片茫然,仿佛一束强光直直地照过来,刺得他想要遮掩躲避。但他躲闪不及,男人的身体,与对他来说绝对庞大的力量,令他动弹不了一分一毫。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孩子。”男人这么说着,吻他,“你感受不到吗?相信我。”
爱这个字眼,彼时在童之明的眼里,或许并不是伴侣间两个人的暧昧给予与甘愿付出,不是彼此灵魂间的契合,更多的是家人间血脉的关切。他是感受到的,这个男人在一天之间给予他的关切与爱护,比此前所有日子里他所被施与的,都要多。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懵懂地点头。人的单纯,有时候只是在于对某些东西的极度缺失。
那是他第一次直白了当地面对独属于成人间的游戏。在龙胜的酒店里,雾气弥漫,温泉在外,游人如织,房子里只他和男人两个人。是完全的无牵无挂,无遮无掩,但也无丝毫快感,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了,碰一碰都疼得想死。
“痛吗?”男人似关怀似程序性地问,平躺在一旁,四脚朝天,被子早已被踢落地上。
像个陈旧的木偶,童之明痛得其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看到男人惬意的目光和微笑,看到男人汗水淋漓的脸庞,感知到男人的身心舒畅。他回忆着一日之前的温暖,竟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忍着痛楚摇了摇头。
男人笑了,于是他也就觉得值得。
那段短暂得连温暖与痛楚都留不下太多回忆的时光,像是漫长人生中的一座栈桥,走过了,再回头,就已经看不见,无影无踪。那天他是连穿衣服都痛得动不了,男人就细心地替他一件一件地穿好。是细心的,是耐心的,童之明感觉得到那种亲近。
走路不方便,男人就搀扶着他缓慢地走,一一经过相向而来的游客,和来不及观赏的风景。他羞愧紧张,不敢与旁人对视,于是一直低着头。他只记得那里的石板路爬满了青苔,有细小水滴沾在苔藓上,十分好看自然。
上车的时候,一抬脚,痛得差点晕过去,脸色苍白得吓人。“还很痛吗?”男人未等到回答,就拦腰把他抱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安全稳当地把他放在座位上,临窗的位置,绑好安全带。男人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吩咐:“安静睡一觉,嗯?”
童之明听话地点头,望着窗外快速移动的山峦,带着满足与感动入睡。
他一直觉得,在那个回程里,他是做过梦的,不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梦到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仿佛浪潮流过的沙滩,抚平所有足印,抹除所有人存在过、停留过、张望过的痕迹。
一如男人出现的突如其来,他的消失也去势如风,不遗影踪。
童之明是被售票员唤醒的,已经回到了桂林,所有乘客都下车了。他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下车的,是半途离开,还是在桂林舍他而去,抑或是在车未开时就下去了。那时他是那样地信任那个男人。
他问售票员,“我叔呢?”
售票员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手,“什么叔不叔的,哪里那么多废话?快下车,到站了。”
童之明在茫然中下车,再一次置身于人流如涌的车站,可这次没有人再握着他的手,没有人再带着他穿越重重人群。除了剧痛。身体的剧痛,撕裂一般的剧痛。他又是执拗,固执地自欺欺人,告诉自己,男人只是提前下车给他买矿泉水去了,男人会回来的。
他就在下车处等,一直等,盯着每一个过往的面孔,希望看到熟悉的那张微笑的脸庞。皮鞋,黑西裤,白衬衫,四十来岁的男人……他搜索这个装扮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在惊喜与失望中循环,一颗心终于随着黑夜的降临而冷却。
他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一如他未见过面的父亲,和终日咒骂的母亲一样,匆匆地离他而去,没有告别,悄无声息,无踪可寻。
☆、act.006
6.
开始的时候,不免会时常想起那个男人,童之明的目光也逐渐不由自主地投放在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像在寻找某一个熟悉的身影。没有旅客请他当导游的时候,他就坐在象鼻山景区入口的那株大树下,发呆,看来往的陌生人。
自己去重走当日和男人走过的地方,歇过的地方,一旦看到中年男人仰头喝水就怅然若失,想起与男人共享过的那瓶矿泉水。他也偶尔在粥城外经过,看进去,门庭若市,可是没有那一个人在里面。他是不属于那里的,他知道,于是他就坐在杉湖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