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是一个表面倾斜的木板架子。试验长达4、5个小时,受试者当然不可能跪着或是半蹲着呆在水池里,我们就做了这个架子,让他躺在架子上,全身浸在水中,只有脸是露在水面上的。现在水池中已经注满了冷水,还漂浮着一块块脸盆大小的冰块。只要有冰,水温就保持在0°c。今天白天阳光明媚,气温上升,似乎有了一点春天的感觉。但是太阳落山时,一起带走了那一点温暖,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但愿不会结冰。
“准备好了?”斯特拉格霍尔德教授在问昭,很少见。不管教授是否只是把昭当成是一个试验对象,至少可以看出,他非常重视这一次试验。
昭站在水池边,身形挺拔,神色安详,对着身材矮小的教授,微微点头。“是的。”
教授盯着昭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目光下移,像x光机一样扫视昭的全身。
不知道,教授是否跟我有同样的想法:这个人是囚犯吗?当他脱去灰色的条纹囚服,换上漂亮的飞行夹克,他俨然就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军人。他眼睛里的自信,他嘴角边的沉着,他下颚上的刚毅,他周身焕发出的青春朝气,教授会不会感到一丝惋惜呢?
教授的目光重新回到昭的脸上,同时,在昭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祝你好运!”
我想教授的祝福是真心的,只有昭好运,他的试验才会成功。对他来说,试验对象是否重要完全取决于他对整个研究项目的重要性,而非试验对象本身。
“开始吧!马蒂。”
我刚想让昭下水,忽然有人敲门。我示意瓦尔特去看看,原来是申克。
“你来干什么!”不等皮奥尔科夫斯基上尉发话,我就厉声喝问。“你不知道这里是机密,非请勿入吗?”
“我……”申克完全没有想到我会下逐客令,有些慌张地看向上尉。
一想到申克此来就是想看昭受折磨,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教授和上尉都在,我准会亲自把他赶出去。现在,我只能强忍着愤怒,叫道:“怎么还愣着?瓦尔特,快叫少尉出去!”
站在板墙小门边的瓦尔特有些不知所措,询问地看看我,又看看教授。
教授是个谦逊、谨慎的人,虽然他的实验项目在这里是压倒一切的高级机密,但是他却不想跟集中营的党卫军发生任何不愉快,所以,教授没吱声,倒是上尉率先开口:“还不出去,申克少尉!”
“可是……”
申克此来该是得到了上尉同意的,难怪他现在有所疑惑。看来上尉是给足了我面子,也是看在教授的面子上。
“是!长官!”申克最终还是敬礼,略微迟疑,恶狠狠的目光从我和昭的身上扫过,转身走了。
除了头顶的白炽灯在瞳孔上映照出那个小小的光点,曾经明媚而温暖的眸子正在黯淡、冰冷下去。即便是亮如白昼的小太阳,而非惨淡的月光,也不能给这僵硬、灰白的脸上增添半点生命的迹象。嘴唇微开,嘴角微翘,眼帘微阖,昭在说话,在微笑,在注视,这个表情,他已经保持了近半个小时。体温下降,血液凝固,神经麻痹,肌肉不听使唤,他的脸已经动不了了,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身体也动不了了。那他的心脏呢?还在跳动吗?
昭下水了。沉着、镇定,没有丝毫迟缓、丝毫颤抖。要不是嘴里呼出淡淡的雾气,你不会认为这夜晚的天气有多么冷;要不是水池中漂浮着块块浮冰,你也不会相信这水的温度是冰点。水漫过了膝盖,浸到腰间,昭躺在木板架子上,全身浸没在冰水之中,只有脸露出水面。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昭的表情,以防万一。而他,始终平静,淡淡地微笑,不带一点痛苦、紧张和恐惧的痕迹。
飞行夹克渐渐吸足了水,从胀鼓鼓的变成了瘪瘪地贴在身上。刚开始,水池中的冰块迅速变小,溶化得很快,后来就几乎没变化了。昭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浅而缓慢,不再有白雾呼出,我测了下脉搏,心跳也在放缓。这时候,昭不会想睡觉,他只是被头顶的小太阳晃得睁不开眼睛,他努力稳定情绪,控制呼吸,减缓热量流失。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下,在平静安详的外表内,昭正在用意志跟刺骨的冰水、死亡的魔鬼做着激烈的抗争。
昭开始发抖,先是四肢,然后是身体,身下的木架也跟着摇晃起来,将池水激起阵阵涟漪。嘴唇哆嗦,怎么也闭不上;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腮帮上的肌肉因为连连冷战,看起来像是松了一般;脸色越来越红,浸在水中的手也是通红的;脉搏加快,呼吸急促,他的身体正在自动做出反应,产生更多的热量,抵御寒冷。
“怎么样?”教授问道。
我没有回答,没法回答,为了不让自己也发抖,我也是咬紧牙关。我没抬头看就知道,教授、上尉、恩斯特、瓦尔特,所有人都站在我身边,关注着水池中的动静。此时的他们都关心着同一件事:“昭能够坚持多久?”当然,其动机各不相同。
☆、第五章 奇迹(7)
水池平静了。水里的冰块几乎都消失了。瓦尔特十分尽职地及时搬来冰块补上。
昭也平静了,不再发抖,皮肤由红转白,渐渐蒙上了一层暗灰色,那是死亡的颜色。
昭在水里已经4个多小时了,对我的呼唤早已毫无反应。
我已经摸不到他的脉搏,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我叫不醒他了。
我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