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人占着张大桌子很不满,找侍应生交涉。侍应生无奈,过来与我们商量,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们换了桌子,还是在舞台前的第一排。舞台上开始有人唱歌,是个美貌的金发女郎,黑色长裙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大片雪白的sū_xiōng和深深的乳沟。女郎唱起匈牙利歌曲《黑色星期天》。
“那天她也唱了这首歌。”
“你肯定?”
“肯定。”
女郎已经不年轻了,但那成熟的慵懒嗓音把《黑色星期天》的忧郁气息表现得恰到好处,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我以昭的名义让侍应生给女郎送去一瓶上好的雪利酒,这是现在酒吧里最好的酒了。
女郎唱了六首歌,在掌声中下台休息。什么也没有发生。
半小时后,女郎重新回到台上,把一首特殊的歌曲送给今天在场的一位特殊的朋友——《何日君再来》。
这太出乎我们的意外了。女郎用中文唱得很投入,然而我相信,在场没有一个人,包括昭,能真正听明白她唱的内容,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那迷人的嗓音和动听的曲调打动了每一个人。昭的眼睛湿润了,客人们痴迷了,而我兴奋地发抖。
女郎邀请昭上台为她伴奏。昭欣然答应。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一首,两首,三首,流行歌曲,经典老歌,舞曲,鼓掌,叫好,合唱,打拍,再鼓掌,再叫好,酒吧沸腾了。
昭回到座位上,满脸通红,因为紧张、兴奋和期待,拿着餐巾擦汗的手微微颤抖。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一夜,在月落酒吧,我们在得到惊喜和快乐的同时也很失望,因为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
从医院回来,玉已是疲惫不堪,昭送她去卧室休息。
我在客厅等着,情况比我预计的要糟。
玉的妊娠反应相当严重,一吃饭就吐,甚至一看到食物,或是想起来都会吐,一口水都会引得她剧烈呕吐直到吐出胆汁,仅仅两天已是瘦了一圈,脸色灰暗,面容憔悴。
沃纳说这样严重的妊娠反应不多见,但不是没有。妊娠反应一般会在妊娠六周后发生,十二周后缓减,但玉的妊娠算来只有四周,发生得早很可能意味着缓减得也晚,甚至有可能持续整个妊娠过程。
吕特晏斯教授给玉检查后说,玉的妊娠反应虽然严重,但因为是刚开始,只要注意休息,悉心照顾,密切观察,及时治疗,就不会有大问题。玉的身体很健康,除了中度贫血,这在二十出头的女孩也是正常。教授让沃纳给玉开一些镇静、止吐的药物,以及维生素,叶酸和铁剂等,并且叮嘱沃纳密切临床观察。
我们没有问教授玉是否还可以做长途海上旅行,因为事情明摆着,再问只会招来一顿臭骂。然而到底怎么办,我无法决定。
沃纳让我把他医院和住宅的电话都留给昭,“你让他们一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随叫随到。”
“你真是太好了,沃纳。”
“哪里,老同学了。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怎么?”
“我还不清楚你吗?你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热心过?”
看了一眼沃纳心知肚明的表情,我只能笑笑。
“嗨,别告诉我你暗恋朋友的妻子。不过她真美,好一个充满神秘感的东方美人。”
玉的婶婶给我泡了杯绿茶。可能是心情烦乱,她忘了问我是要咖啡还是茶,不过中国人传统的待客之道却没有忘。
我很少喝绿茶,不太习惯那种涩涩的味道,但现在喝什么都无所谓,喝茶只是为了掩饰不安的心情,消磨难熬地等待。玉的婶婶已经为我续了两次茶水,昭还没有出来。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作为丈夫对于怀孕的妻子,再怎样的体贴温柔都不为过。
昭终于出来了,在身后轻轻关上房门,挥了下手。我明白,他是要我去阳台上说话。
这片住宅区很安静,马路两边种着粗大的梧桐树,挂在枝头的宽大树叶在秋日正午的阳光下闪着金光,秋风吹来,少量树叶飞下枝头,飘飘荡荡落到马路上,人行道上,临街的阳台上。
一片叶子落在阳台的铸铁栏杆上,叶子宽大,栏杆窄小,微风中,金色的梧桐树叶犹如一位走钢丝的杂耍演员在栏杆上摇摆、起舞,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昭拿起那片叶子,出神凝视。我点上烟,递给他。他抬手接过,却忘记抽,依旧盯着那片叶子。
“你打算怎么办?”我总得问,但又怕他难以决定,不管哪一个都是痛苦的选择。“我可以把船票退了……也许过两三个月,玉的情况就会好转,到那时再……”这是个馊主意,简直莫名其妙,但我只敢说这个,而那真正的意图却不敢说:既然命运是这样安排的,既然上帝都同意了,那就留下吧!只要你留下来,只要能见到你,只要你安全,我不在乎你跟玉在一起,不在乎看着那孩子出生。我不敢说,我怕他反对,怕他蔑视,怕他失望。
手上的烟快灭了。昭猛抽几口,它又燃了起来。“美国总会卷入战争的,到那时要回去就更难了,而且玉这种情况,怎样都不适合做长途旅行。我想好了,马蒂,”昭转过头,看着我。他脸色苍白,嘴角隐隐抽动,目光却十分坚定,炯炯有神。“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再这样呆着了,我必须走,马上走。马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