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中要害。是的,因为爱,在昭身上,我看的见不公,不平等,我为之愤慨。而在别人,我却看不见,我习惯于高高在上,习惯指责,傲慢,我甚至给这些卑劣的行为找到了崇高的理由。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很卑微,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昭。
昭感觉到了我的沉默,他知道的始终比我以为得多。昭抬起那只已经输完血,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搂住我的脖子,抚摸我的头发,在我耳边低语道:“你的头发真漂亮,像金色的绸缎,你的眼睛很美,像蓝色的宝石。你有一张天使的面孔,一颗火热而高尚的心。你是我的守护天使。”
☆、第六章 崩溃(13)
傍晚,裘来的时候,昭正巧睡着了。
我想叫醒昭,裘阻止了我:“不用。他能多睡一分钟都是好的。”
但昭还是醒了。这么嘈杂的环境,加上疼痛、难受,昭只是强忍着迷糊一会儿而已。
“对不起,是我把你吵醒了。”裘和蔼地说道,习惯地用着德语。
昭微笑着,一开口,就是中文。我只听清楚其中的一个字:“裘”。
隔着厚厚的镜片,我看不清裘的眼睛,但从他嘴角的微微抽动中,我知道,一向沉着、矜持的裘激动了。是那清明黑眸里闪现的感激之情;是那纯正乡音引发出的思乡之念;还是同患生死所产生的无间之感,让裘激动了?
他们热烈地说着,我什么也没听懂。但我看见,裘握住昭抬起的手,双手握着,紧紧的。我看见昭湿润的眼眸里,晶莹闪烁。我看见他们两人都笑了,激动、幸福、亲密,还有一点伤感。
“嗯哼。”我并不生气,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站着有点傻,再说,昭也不合适过分激动。
“哦!”裘首先刹住了话题,改用德语说道:“对不起。看我这人,你现在应该多休息的。来,趁你醒着,我给你检查一下。”这句话,裘是对昭说的,却在向我道歉,这叫我有点不好意思,他肯定以为我不开心了。
还是昭明白我。在裘给他检查时,昭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们刚才说话的内容。昭很高兴,就像他判断的那样,裘是浙江杭州人,在偌大个中国,跟昭也算是老乡了。裘是1936年来到德国慕尼黑大学医学院学习的。因为裘是自费留学,跟昭他们这些公派生不是一起来的,所以,他们一直没见过。裘跟领事馆也甚少联系,也不会有人叫他回国。裘不打算近期回国,因为他的学业还没有完成。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以后,他对国家及百姓的作用将会更大。
在知道昭的案件已经重审,近期将有结果后,裘也很为他高兴,嘱咐他好好养病,尽快恢复健康,早日回国。裘跟我都很清楚,恢复健康,谈何容易。像昭这样,胃部被切掉一半的病人,要基本恢复健康起码得一年半载,还要经历伤口愈合,消化道功能恢复,防治感染、并发症及营养不良等许多难关。这些,我们都没有对昭提起,他现在这样,已经够难受的了,还是让他多一点希望吧。
昭还告诉我,裘在宿舍里种了几盆建兰。明天,裘会拿一盆过来,放在昭的床头,那可是昭最喜欢的。
裘检查完了,情况还算不错。体温38.3°c,不算太高,血压、心率也属正常。只是有一点,裘很抱歉,就是床位要等明天一早,病人出院后才能腾出来,也就是说,昭要在走廊上过一夜。
我和昭都立刻表示没有关系,不就是一夜吗?我表面上轻松,心理却很忐忑。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虽然讲的还是关于裘和昭他们这批留学生的事,但用的是德语,他们注意到要顾及我的感受。
裘走的时候,我去送他。
“对不起,中尉,我没有做好。”离开了昭的视线,裘说道。
“你是说床位的事?”我拍拍裘的肩膀。“不,你已经尽力了。这个我明白,不管怎样,叫一位德国公民给外国人,特别是黄种人让出床位是不可能的。在这个问题上,我想博伦纳教授也不能免俗。”
裘点点头,“是的,所以我更加感激你,遇上你是昭的幸运。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要是没有你,他恐怕早已葬身异国了。”
“很难说,这是谁的幸运,感谢上帝吧。”
“是的,感谢上帝,感谢一切神明。”
我们紧紧握手。
“今天晚上是关键。”裘叮嘱道。
“我知道。”
“有些事……虽然,我们这里的护士都训练有素,但是不能保证每个人的想法里没有一点种族观念,有些人对待病人的态度还是有亲疏的。所以,这几天,昭必须有人监护。”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
“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我会的。”我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想,裘,能不能给昭用支吗啡?”我也吃不准是否还能给昭用吗啡。这几个月来,因为伤病,昭已经用了不少吗啡,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明显上瘾的迹象,但是再用的话就很难说了,所以,我一直没有提。整整一天下来,昭除了昏迷的时候,就几乎没有睡过,这样可不行。禁食至少三天,以后也是流质,营养跟不上,还无法休息,加上那么重的心事,我担心他会坚持不下去。所以,我考虑再三还是……
“这个……”
我担心裘为难,赶紧补充道:“我可以先借,等过两天回营里拿了还你。我知道你们也不多,控制挺严的,但是昭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