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眠忽然有些心酸,轻轻地叹息:“你也别这么想他,是个人都会有感情的啊。”
看着贺长老这么多年一天天越发麻木的贺少钰了然,伸手刮了一下岑眠被冷风吹得微红的鼻尖:“他活得太久了,时间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了,更别说感情。”即便真的有过,早也消磨殆尽了。
人类是很幸福的,因为他们的生命有限,才能活得那么轰烈而富有色彩。
“……那你呢?”龙龄仅仅二十八年的岑眠迷茫地抬头看着那个满不在乎的人,这人活得比贺长老还要漫长得多。
贺少钰像是看到猎物掉进圈套一样,蓦然坏起来的眼神看得岑眠一缩,凑过去咬了一下岑眠的耳垂:“我才活了三百零四天,别冤枉我。”
……什么鬼!岑眠被他咬得耳朵痒痒的,看着贺少钰不似开玩笑的表情,眨了眨眼,才真的开始笨拙地倒着计算三百零四天之前是什么时候。
……昨天还和师兄讨论过过两天冬至吃什么,那今天就是十二月十九日。
岑眠屈着手指闭目算着,有贺少钰侧着身子给他挡风,钟楼的夜风并没有吹着他,反而因为贺少钰天然的暖热体温而感觉暖呼呼的。
指尖下意识地数着手背背起“十二月大十一月小”,岑眠一个一个月往回倒,四月、三月、二月。二月再往前数十八——
二月十八日。雨水气节。
……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遇到贺少钰的日子。就在这栋摩天大楼底下的商圈,那个早餐档……
岑眠只觉得心里被狠狠锤了一下,疼得鼻根子也跟着酸起来,闭着的眼睛睁开,眼圈已经是红红的了,水光泽泽的瞳眸里映着贺少钰的影子和背后被泪光模糊的城市夜景。
……绕这么大个圈,就为了说他没了自己也只会成为下一个贺长老这样的人吗。
伸手擦掉眼泪,岑眠却愣住了——
对方手里滴着昂贵的凤血,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从自己身上拿走了那块刻着凤印的玉牌,此刻上头的凤印因为融入凤血而亮着火光,让后面的繁华夜景都逊色几分。
……那是生命的光。见过涅槃那会脖颈处的凤印如何发亮的岑眠紧张地揪着贺少钰的衣服,脖颈处因此跟着发烫的凤印让他连恐高都忘了,声音带着哭腔:“你干什么!”
……这和涅槃那会可不一样。自己要是没了最后一片逆鳞可是真的会死的。跟青湍一样,死得直直的。这人怎么可以……
“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别让我死了。”贺少钰皱眉擦掉岑眠的眼泪,把巩固过后的玉牌给岑眠挂上。这下再也不用担心小家伙提起解除凤印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给自己建立起来伪装积极的假象最终还是绷不住。这紧绷的数月里,那些笑容里都藏着一颗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所有阳光下都有挥之不去的黑色影子。
他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心,他失去过、退让过、跌跌撞撞成长过,可是这一路上唯一一个真的融入骨血不忍离开的人也就只有贺少钰,他怎么会真的容忍生命共享……
……可,这下生命共享再也取消不了了。其实一直以来自己找了这么多材料,越了解就越明白自己免不了一死。什么“事在人为”?他唯一可以做的大概就是让贺少钰不要受自己牵连……
……反正时光漫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活着就是有了一线生机。只是,只是现在他却说正是时光太漫长,才……
岑眠这些日子以来强行收起来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忍不住。
像是打翻了墨水瓶,疯狂地污染了心里所有阳光的想法,眼泪流个不停,回忆里贺少钰曾经死去的记忆袭来,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再次重演的场景。
贺少钰越是给他擦越是止不住他冒出来的眼泪,干脆往后挨着窗台,把岑眠抱过来屈腿从背后圈着,脑袋搁在岑眠肩膀,侧头在他耳边道:“还没开打呢就认输了?在陷阱里不是说还要当保护公主的恶龙吗?”
岑眠听他不惜自黑提起那个在宫廷玉陷阱里的调侃,嘴巴抿了抿,吸了吸鼻子,眼泪总算没流得那么凶,声音哽咽地说:“……我要是恶龙就好了。”
说完垂下哭红的眼睛,喃喃地咬唇说:“……哪有恶龙这么没用的。”
“至少你撩到公主了。”贺少钰长腿把人往里一撂。
啧,老子牺牲忒大了,贺大少想着,默默决定今晚的对话绝对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嗷!”正难过着的岑眠失去平衡,被贺少钰稳稳地接进温暖的胸膛,还红肿的眼睛看到楼下让人头晕眼花的距离,吓出一身冷汗,刚才那股子肆虐的负面情绪都被吓淡了。
……他多久没这么悲观了。或者说,他忍了多久不去碰这些负面的想法了。
每次想起都更努力地查资料找办法,被打击了就继续想下去,只想努力建筑一个坚强的外壳,坚强得足够撑起这个局面,足够撑到他们都活下来,撑到释放他的家人。
“最坏不过一起死。”贺少钰说着挑衅般的话,抱着岑眠起来,一个瞬移到得钟楼最高的窗台,换了个侧坐的坐姿,身子微微往外靠,身下就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潮,悬得只要一丝挪动就能失去平衡从摩天大楼堕落,嘴里还优哉游哉地说:“不是挺好的吗?”
摩天大楼顶上呼啸的寒风擦着脸蛋耳朵吹过,吹得人又冷又疼,底下只有模糊的车影,因为太高连都市喧嚣都已经听不见,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