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喧哗的闹市呼啸而过,朝着市里最大最权威的医院狂奔而去。驶入医院中,车子刚一挺稳,车门便被用力打开,医护人员将两个浑身鲜血的男子抬下车,迅速的朝手术室推去。
红色的急救灯倏然亮起,医生转身将身后紧追着的几个身影拦住,道:“我们一定尽力抢救伤者,请各位在外面耐心等候。”
急救室的门在眼前彻底关闭,唐谦握紧拳头,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惶恐不安,也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恨”。
他恨极了他自己。
长椅上,冯毅将脸深深的埋入掌心里,微微颤抖的身躯显示了他的自责和不安。
第二次了,这是继翠屏山那一场车祸之后,他又一次亲眼目送着那两个人被送进手术室。晏东霆两次将那个极为重要的人交给他,却没想到他一次也保不住。
不知道那个人又一次在美国听到国内出事的消息,会不会真的疯掉?那个人一定会恨死他的吧?
一只大手用力的按在冯毅肩上,白时迁明知道没有用,却还低声安慰道:“别太自责了,不是你的错,该来的,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唐谦回过神来,回过头循声望去。
走廊尽头,一道本应出现在大洋彼岸的身影形影单只的立在那里。
仿佛失掉了全世界。
顾流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这七年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点一滴。那间废弃的两层宿舍,那个总是笑着窝在他怀里的女孩,还有那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中的,坚不可摧的身影。
他原本以为自己过得已经够惨了,直到遇上那个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还能更惨。朋友反目,妹妹惨死,让他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阳光,也是那个人给予的。
多么讽刺,他曾经恨惨了那个人,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妹妹死掉。然而,他却又在那样刻骨铭心的恨中,夹杂着一点渺茫的希冀。
他如果死了,那个人会为他哭么?
他如果死了,那个人是否会像他记得宁宁一样,永远都忘不了他么?
直到遭遇那场天翻地覆的车祸,意外重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他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多么神奇,尽管他换了一个身体,那个人依然还是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他知道那个人很喜欢他,喜欢到不择手段。他虽然一直在逃避,却也总是仗着那份喜欢肆无忌惮予取予求,他一直觉得那都是那个人欠他的,却没想过这世上没有谁真的欠谁什么,就算有,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中还清了。
更何况,那个人为了护着他,拼尽了所有。
如果老天还肯给他一个机会,他真想做回原来的那个顾流光。他的过去固然晦暗不堪,但那也是他和那个人共同无法抛却的,珍贵的回忆啊。
眼角无意识的滑落一滴眼泪,眼睛上传来的疼痛令脑海里纷乱的画面如潮水一般褪去。努力地撑开眼,感受着从身体四面八方传来的痛意,顾流光有着刹那的怔忡。
……
“我要是不赶回来,你们又打算瞒我多久!”
“很抱歉,是我的错。”
“为什么不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他胡闹,你们也跟着犯傻么?!”
“抱歉……”
耳边忽然飘来一阵刻意压低声音的争吵,辨认出那是谁的声音,顾流光涣散的思绪才渐渐恢复清明。他抬起手想要向旁边探去,却牵动了手上的伤口,痛得闷哼出声。
争吵戛然而止,脚步声急促地向他靠近,随后,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按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别乱动,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顾流光动了动喉结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厉害。
“水……”他艰难地道。
有人将他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向后靠在一块软垫上。耳边传来一阵水声,冰凉的杯子随后被人轻轻贴在了唇边。他就着那人的手喝了一点温水,感觉到嗓子有所好转后,哑声问道:
“你不是去美国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顿了顿,淡淡地道:“怎么,我不能在这里么?”
听出那人语气中隐含的怒意,顾流光在心内沉沉一叹,转移话题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被喷雾伤到了□□,医生已经及时给你做了清洗,现在会有暂时性的失明,只要坚持每天上药,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另一侧,唐谦柔声说道。
是了,他想起来了,他在昏迷之前,和古德一起在酒店的男厕里遭到了袭击。可是,他当时被刺伤的是腹部,怎么会被喷雾喷了眼睛呢?而且他腹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唯独右手手掌有着锥心的疼痛。
心跳猛地一顿,顾流光收紧了受伤的那只手掌。强烈而真实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境也不是错觉。
挣扎着抓住那只拿着水杯的手,顾流光睁着那双看不清的眼,颤声道:“你……”他想让他呼喊自己的名字,然而却又害怕那人会叫出截然不同的那两个字。
是的,他害怕。他曾经多么渴望彻底脱离这人的掌控,渴望这人永远都不要认出自己,可如今他却无比害怕这人认错了自己。
感受紧贴着自己肌肤那滚烫的温度,看着那张被纱布裹住眼睛的脸,晏东霆终究还是没能真的冷下脸。
“是还想喝水么?我给你倒。”他放低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