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不停地跑着,跑着,始终甩掉不断身后如影随形的巨大的阴影。如同噬人怪物的嘴巴,只要稍稍停顿,就会被吞入万劫不复的黑暗里。
前方似乎有空洞的风声传来,透出一两点让人几欲落泪的光亮。他精神猛地一振,不顾一切朝着出口飞奔而去,企图逃离这片压抑到近乎绝望的宿命。
可是,当他终于跌跌撞撞寻找到有光的那条路,下个拐角就能获得永恒的解脱时,他却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瘦小人影逆光而立,长长的金属翅膀在她身后展开,目光锐利而轻蔑,仿佛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渺小的君王。
“你要去哪儿,威斯特?”
她似乎这么开了口,声音淹没在利刃破空而来的轰鸣里。无数金属羽毛从她身后呼啸而来,合着伸手就能触及的阳光,深深刺入血骨中每一个跳动的角落。
刹那间,鲜血四溅。
“!!!!!”
倏尔惊醒,身下床铺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吱呀了声。威斯特看着眼前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愣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意识到他刚刚从又一个相同的噩梦里清醒过来。
伸出手去,艰难摸索着放在床头的水杯,却因为止不住的颤抖而将它碰倒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破裂声。
……也许我是需要好好学学,一个瞎子究竟应该怎么样生活。
指尖条件反射蜷缩一瞬,在掌心压出苍白而细小的凹痕。威斯特这么想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阿德莱德的五感剥夺确实是无与伦比的能力。它并非作用在物理上,以破坏的手段毁灭人的视觉,而是如同心理暗示一般根植在意识深处,让人在哪怕毫发无伤的情况下也逃不过失明的命运——他的心灵能力远不如那女孩强大,这种暗示无法通过自我催眠根除,因此,除非有比阿德莱德死去,或者有比她精神力更强的人帮忙,他就要一直徘徊在没有光明的世界里,永远无法解脱。
更何况……
“喏。”
满室寂静中,忽然有低沉的男声响起。随即,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在手背上一触即离。威斯特愣了愣,朝声音的来源偏过头,感觉到掌心同时被塞进了只倒满了水玻璃杯。
“谢谢,邦德。”
很容易就从脑电波确定了来者。少年点头致谢,端起杯子浅浅喝了几口,终于觉得自从醒来后就一直烧灼的喉咙好受了些。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站在床边,安静看着威斯特摸索着把被子放回床头,007仔细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丝情绪,近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还需要什么吗?”
如他所料。那少年只是摇了摇头,随即垂下眼,眉宇间满是如冰雪般寂静凛冽的漠然。
知道他现在并不好受,却也什么忙也帮不上,007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你真的不需要我替你联系那位兰谢尔先生,或者x教授吗?”
他知道威斯特在英国举目无亲,独自待在mi6的医疗部于他而言并没有好处。无论关于失明的问题,亦或是他那时断断续续所听到的、关于这个少年自身的恩怨和心底的伤痛,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来自亲人朋友的照顾,而不是依旧立于寂寞与仇恨之中,蜷缩在空无一人的角落狼狈等待伤口愈合。
这么想着,甚至决定如果少年再拒绝就串通q偷偷把消息告诉他们能够联络上的每一个和威斯特有关的人。但让邦德没有聊到的是,在一阵漫长而压抑的沉默后,威斯特突然轻轻笑出了声,那没有焦距的目光也再次散落在007的方向,依稀还能看出曾经如清风般明媚温和的影子。
“你知道,因为被剥夺了视觉,无法用眼睛去观察,所以我现在对周围人的脑电波可能会比平时要……敏感。”
苍白的指尖在额角轻轻点了点,威斯特‘看’着依然不明所以的邦德,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细小的弧度:
“所以,可以‘听到’的……你想联合q干点什么?包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抱怨因为又不听指挥结果睡了好几天军需官的沙发?”
“……”
总算听出来这家伙其实是在揶揄自己。真的连续好几天都被愤怒的q连同两只猫一起赶到书房的007先生尴尬摸摸鼻子,咳嗽了声,试图掩盖自己脸上略微的窘迫。
而很快,他就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现在并看不见,自己实际上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我虽然没有那么坚强,但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邦德。”
暮春的风从敞开的窗口徐徐吹来,缠绕在他指间。感受到阳光散落在空气中的余温,威斯特摊开右手,让凝固的光线碎片缓缓落入掌心。似乎这样,就能温暖血液里每一寸被寒冷冻结的角落,就能愈合心口上每一条被划过不止一次的伤痕。
他偏过头,微微笑了:
“当然,要是你一定觉得我现在需要帮助,不妨帮我打一个电话……毕竟,现在我所能够想到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谁?”007挑起眉。
“斯塔克,钢铁侠—托尼·斯塔克。”
……
伴随着神盾局昆式战机特有的轰鸣声。在一阵轻微的颠簸后,从大洋彼岸飞来的运输机种降落在复仇者大厦楼顶的停机坪上,并在落地同时从中部折起了机翼,以减小占地面积。
机腹舱门缓缓打开,灌进来的风带着纽约特有的钢筋水泥的味道。威斯特松开紧紧攥着的扶手,深吸口气,凭借周围气流反馈来的信息避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