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是不知道,这等事情与旁人怕是忙不迭推拒,于自己却是求之不得。自己与孙沛恩自初婚之后就感情不谐,根本不想与孙沛恩同住。曹夫人的提议倒是正中下怀。“多谢母亲,”她柔声道,“母亲疼阿顾,阿顾是知道的,阿顾自幼娇生惯养,于一应用物之上十分挑剔,这怀远阁里的一砖一瓦、一屏一设若是用的差了,怕是阿顾住不惯,反倒是损了母亲的美意。”
曹夫人闻言神情僵硬了片刻,笑道,“郡主放心就是,母亲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嗔望孙炅,“使君此前说要给咱们大郎娶个镶金的媳妇,如今瞧着,这个媳妇,不止是镶金,竟是个黄金打造的呢!”
她这一句话里含着些许微刺,瞧着是指阿顾身份尊贵,实则指阿顾要钱供养甚巨,落到孙炅耳中,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郡主想要什么只管与你母亲说就是了,咱们孙氏如今雄踞河北,经营多年,难道连一个媳妇都供养不起?”挥了挥手,吩咐道,“郡主这住所的花用,夫人只命人往外院向孙管家要,不从内院走就是了!郡主一路路途劳累,饭后可先回房休息,”望向孙沛恩,“大郎久出门未归,我打算考究一下你的兵马功夫可退步了,你随我来!”
孙沛恩对着自己的父亲态度恭敬至极,应道,“是。”
正院演武厅外河北侍卫刀戟林立守卫安全,烛火熊熊,照耀这厅堂内壁上挂着的数把长戟弯刀,锋刃犹自带着丝丝寒光。孙炅坐在上首,捧着盏中的加茶奶酪大口大口的饮着,小厮道,“使君,二公子说,书肆送了一本古书,他见猎心喜,打算废寝忘食,就不过来打扰您了。!”
孙炅闻言面色倏然而变,恨恨斥道,“这个孽子!”
孙沛恩垂眸笑道,“父亲,二弟还小,还不懂事,你别和他置气。”
“他还小?”孙炅冷笑,“他今年都二十二了,老子像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你这个儿子了,他如何还小?”又道,“我是胡人,当初起身的时候吃了无数狡诈汉人的亏,你是长子已经是来不及了,二郎小的时候,我已经闯出了一些成就,怕他日后走我的老路,便请了汉人名师大儒教导他功课,却没有想到竟是将他教导傻了。真以为汉人那些框框道道是真理了。自以为有个汉人的娘就里里外外都是汉人了,需知我才是他老子,他可是地地道道的胡人。”
孙沛恩笑着道,“父亲盖世英雄,我和二弟如何是可以比的。我刚刚过二十岁的时候也是满心不忿胡闹,如今渐渐大了,懂得了父亲的苦心,方才沉稳下来的。”
孙炅瞧着长子眸中的孺慕之色,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大郎,你倒是懂事的。”他坐在胡座上,饮了一口奶酪,神情闲适下来,“你此次去了长安,可曾见了如今朝廷上那位大周新帝,觉得他人品如何?”
“儿子知道父亲用意,”孙沛恩笑着道,“此去长安也曾仔细打量朝廷上下,确实觉得关中虽无河北民风彪悍,但风物华美,确实令人目眩赞叹。姬泽此人虽然年轻,但气韵内含,朝中文武百官风气日新,虽不敢称比当年太宗皇帝,但瞧着却有几分能道。”
提起如今坐在大周皇帝宝座上的姬泽,孙炅面上也闪现慎重之色,“早年为父在长安之时,姬泽不过一乳臭小儿,倒是没将他看在眼里,如今单瞧着他登基之后的历年所作所为,便可猜度他胸中所图甚大。当真没有想到:当年的黄口小儿不过几年功夫,竟成长成了我如今最可怕的对手。若早知道如此,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便想方设法,劝神宗皇帝彻底厌了他,改立个庸碌太子,如今河北之地当是另一幅丰茂,如何有今时今日之忧?”
孙沛恩闻言心中闪现可惜之意,孙炅建元天册初年逗留长安之时乃是神宗皇帝及贵妃宠臣,姬泽那时候不过是个普通皇子,初初崭立头角,若当初一意构陷,未始不能移了神宗皇帝心意,绝了姬泽的帝王值庐。然而此时木已成舟,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他虽是孙炅亲子,但孙炅对外该有的时候十分谄媚,在家府之中却是威严深重,除了溺爱的幼子,不容旁人半分反驳权威的。孙沛恩素来敬畏瞧父亲,今日就着武厅烛光觑着父亲,见其神情颇为和缓,壮着胆子问道,“父亲,儿子有一句话心中疑惑甚久,不敢相问:如今咱们河北兵强马壮,您既存了登高之心,何不登高一呼,立即起兵挥师杀向长安,竟与周帝须臾逶迤?毕竟这位大周新帝不是什么庸碌之人,若空耗时间,徒让其积蓄力量,日后战事再起,怕是咱们要费更大的心力才能拿下战局了!”
孙炅闻言似笑非笑,“你能问此事,可见得是长进了!”
声音悍然,“所谓‘皇帝人人做,明年到我家。’难道为父就没有称帝的野心么?只是大周立国已经百年,姬氏为皇概念已经深入人心,咱们爷孙虽然实力强劲,但到底是胡人,不能使民心归附,且缺了名正言顺的起兵借口,贸然起兵,初始之时许能一进千里,然后力不足,河北之地苦寒,粮草积蓄不足,若不能一举攻下潼关,重新积蓄力量与周廷划而治之,怕是支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