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恶心。胸腔里上涌的恶心。
安静的宽大的洗手间中,我慢慢找回了重心。终于把胃里的酸水呕尽,我还是觉得恶心。
哗哗的水流声不断响起,我抬起头看见镜子里,一张苍白的脸。他妈的,真是愚蠢啊。又是这种见鬼的脸色。
无所谓,早就过了逞强的年纪。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可是还是很恶心。
我拖着身子出了卫生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安雪臣么……”我轻声自语,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真是可笑啊,我居然相信了他。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多么值得被珍惜的人,可是,为什么?要给我一个又一个谎言。
要用谎言填满我的人生。
尽管我从未爱过他,但是,被利用到这种份上真是咎由自取。难怪,他会对我那样温柔,难怪他要带我去法国,难怪他发出了照片,主角却不是我和白经远。难怪……
我空茫的想了一会儿,调整了呼吸。然后下楼开车,赶往华世。这个人心惶惶的时期,他应该还在办公室。
“白经远。”敲门之后,我轻声问。
“请进。”
他背对着我,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转过身来,一向光洁强悍的面庞显得莫测。
“惟光,你来了。”
我走过去,无声的抱住他。他很快回抱回来。脸颊埋在我的颈项,低沉地说:“别担心。”
“那不是真的。那些照片,不是真的对不对?而且,你不会动穆昕的……”我说,声音单薄。
“当然不是。”他又说。
“我相信你。”我轻轻地说。我们坐下来,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照片本身不是问题,以现在发达的电脑技术,这太容易了。辟谣也不是难事。然而,”他停顿一下,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道,“麻烦在于这些照片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华世的几个老古东蠢蠢欲动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又出了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棘手。”
“他们,要逼你下台?”
“董事长的位子,的确是有很多人眼馋啊。不过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明天的董事局会议,还是个未知数。事实上,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是不安定因素。”
“我……能做什么?”即便是帮不上忙,我也希望自己能有点用处。
“我说过,你等着我就好了。”他微笑。
我极轻的、极轻的,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办?”我盯着他的眼睛。
“不必紧张,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的。”
已经没有逞强的必要了。原本我的自尊告诉我不要再与他比肩而立,我栽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个尽头。可是危难临头,竟然还是割舍不下。
这一刻,我希望他即使不爱我,也能渡过难关。
人,就是这么矛盾吧。得不到的,会一直想要。哪怕人前装作不感兴趣,心里还是会想要吧。
我不在乎他有没有老婆孩子,我不在乎他的身份。只要他安全。我发誓我什么都会去做,就像几年前我说过的那样。哪怕是死。
能够如此,我已经知足。
只是这短暂的安心来得太突然,隐隐让我感到不安。
我去握他的手。
“你上次说,愿意和我重新开始,我是真的很高兴。”他深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回响。
“……”
“你能原谅我吗?”
“……”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重新开始。”
我沉默着:“孩子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我自以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伤害小孩子。”傅闻意这二十几年来过得有多辛苦,没有人比我再清楚了。同样的悲剧,我不想再看到。
“你要食言?”他轻声问。
“不是我要食言。那天晚上,我的确想要和你重来。”
但是,也仅仅是那天晚上。
“文字游戏。”他轻笑。
“这次事情过去了,我会和美璐离婚。”
我怔怔的睁大了眼睛。像是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只能睁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白经远……”
“怎么了?”
“我的人生已经够糟的了,”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你不能拿这个开我的玩笑。”
真的,已经太糟糕了。
“别哭。别哭。你怎么总是哭。”他温柔地靠过来抱住我。
“我等了太长时间,你不能拿这个开我的玩笑,白经远……”
他温厚的手掌抚摸过我的脸颊,像是带着无数怜惜。
“如果让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真的真的会离开。”
“恩。”
“如果你的身边还有别的人,我也不会停留下来。”
“恩。”
“可是,你明明就不爱我。”我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抬起眼睛看着他。
“你不能,不能拿这个骗我。”
“傻瓜。”
他吻住我。
只是很轻很轻的吻,就像风一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什么都是捉摸不定,什么都是置身事外的冷漠。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满眼的泪水。
真是太傻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拥抱着和衣而眠。
而睁开眼睛。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我们都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老奸巨猾的股东们都在等着看白经远如何收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