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麽呐?”
“呃……”
胡蔚撂下了筷子,喝了一口冰镇啤酒,“你是不是有什麽话要说?刚你说排骨好吃是想说别的什麽吧?”
“这……”
“拜托,哥哥,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一整句话?”胡蔚皱脸。
“没……没什麽,我就想说排骨,哈哈,走神了,在想工作上的一些事儿。”齐霁最终还是什麽都没说出来。他觉得,如果冒然说了,大概会伤害胡蔚的自尊心。
“走神……你真行。”胡蔚起身,进了厨房,拿了一只新的碗出来,又给齐霁添上了饭,“吃饭最好别想事儿,对消化不好。”
“诶。”齐霁点点头,又抬头,“胡蔚,你是本地人麽?”
“嗯?”
“是北京人吧?”
“不是。”
“呃……”
“说话听不出来是吧?”
“嗯。”
“我十六岁就到北京了。”
“哦……北方人?”
“对,西安的。”
“这样啊……”
吃过午饭,齐霁进了书房。胡蔚收拾著桌子,小纯赖在猛男的沙发上打饱嗝。猛男怕热,这几天格外热,也就不跟小纯争了,就那麽趴在地板上,吐著舌头。
胡蔚开了空调,收了盘子进厨房。
这齐霁让胡蔚相当的看不透。不是一般看不透,是相当。
他把他捡回来的时候,胡蔚分明在他眼底读到了yù_wàng。可是跟他回来,就不是这麽回事儿了。这人对他,完全无动於衷!古今第一人。别的自信胡蔚没有,但对人的吸引力,他有。男的女的,鲜少有对他不在乎的。可齐霁偏偏就不在乎。luǒ_tǐ走过他身前,齐霁不看,该干嘛干嘛;洗澡完,他往床上躺,他把他揪起来给他吹头发,目不斜视;在他面前脱衣服,开始齐霁还脸红一下,後来也坦然接受……这人,到底直的弯的?
胡蔚的性取向可以套用一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他不挑。男的也罢女的也行,做爽了就可以。他没啥特定目标,只是厌烦一点儿女人的纠缠。以前混在那圈子里,折腾的都索然无味了,俨然想不出还有什麽不能折腾的。後来选男人比较多是因为可以更疯,可以不负责任,可以好和好散,并,男人总归比较了解男人,男人总归不会玩儿出人命= =
可是这个齐霁吧……
根据胡蔚这些时日的观察,大约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单身男人。看看他从事的工作──史学类翻译。多麽没有情调,多麽枯燥,多麽耗费脑细胞。这个按部就班兢兢业业的男人,虽然29岁还是单身,可估计也是工作耽误的。大概到了差不多的时候,相个亲结个婚一辈子大抵也就那麽过去了。无风无浪,自在安逸。只是,那时候,他为什麽从他眼底读出了yù_wàng?他为什麽过来跟他搭讪?他为什麽带他回家?他为什麽纵容他白吃白喝?是对社会的责任?
胡蔚很迷茫。
不过,迷茫归迷茫,胡蔚也没觉得哪儿不好。这一个多礼拜落户在齐霁家,是他最安逸的时光。每天什麽都不用想,就是随心所欲的爱干什麽干什麽。然後,每次出门买菜都很有干劲儿──有人等著他回来,有人惦记著他的饭菜。
胡蔚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开始模糊了。他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因为一场车祸过世。按说,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很多记忆是不可磨灭的。但,在胡蔚这里就是愈发的不清晰。他对於父亲的记忆总源於母亲。
胡蔚的母亲是在他八岁的时候离开家里的,她临走前,给胡蔚做了一顿饭。她问,好吃麽;胡蔚答,不好吃。母亲曰,妈妈要走了,去跟一个会夸我做饭好吃的人在一起。胡蔚在後来的很多年里,都觉得是自己推走了妈妈。直到渐渐长大,由继母口中听到事实:你爸爸那麽厉害的大厨,回到家里是从不做饭的。不做饭也就罢了,他还总是挑剔别人做的饭菜。胡蔚问,所以我妈妈走了?继母答曰,是,所以她走了,她也没错吧,她只是想要一个丈夫夸夸自己的厨艺。胡蔚曰,可她做饭真的很难吃。继母就笑。而後,胡蔚问,妈,那你为什麽不走?继母曰,我不在意他的挑剔,他挑剔我就改进。
胡蔚跟继母的关系非常好。她嫁到她家的时候不过30岁,没有生养自己的孩子,对胡蔚关怀的无微不至。後来胡蔚的父亲过世,继母改嫁就一个条件,得带上我前夫的儿子。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继母多年都在守寡,後来嫁给了那个男人,一个没什麽出息每天喝两口小酒的男人。
胡蔚离开家的时候,一半是自愿一半是迫不得已。他越长大越明白,自己留在继母身边,是她最大的不幸。少小离家老大回。胡蔚至今都没有回去过。没有脸面,他不知道自己到北京究竟是干嘛来的。胡蔚曾经得到过很多,那时候也时常给继母钱,继母很高兴,却对他说,你自己留著用吧,妈都不缺,你自己把日子过好,妈最高兴。他辜负了她。而当他口袋里只剩几毛钱的时候,他求助於她,她也并未苛责,她说,没关系,人都有起伏跌宕,日子过好就可以了。
妈,可什麽日子算好日子?
厨房规整干净,胡蔚洗了手出来。
往沙发上一躺,抬头看著天花板,胡蔚想小憩一下,却怎麽都睡不著。
“诶。”伸出半个脑袋,胡蔚看著齐霁的背影。
齐霁正思索一个词汇这麽翻译是不是得当,一下给惊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