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哑从,你笑什么?”蒋曦煜不轻不重掐了把他的腰“笑我抱你?”
“不敢不敢,巴不得呢。”
……
破旧的门虚掩着,涂的红漆掉成一块一块,歪了的匾额依稀可辨两个字——栖仙。这就是老宅了。蒋曦煜推门,后头看了眼栓好马拿着酒和碗的人,自己拢了拢披风浅笑着先进去。他仅在发尾用发带绑上,风抚来,过长的带子随之飘扬飞舞。莫哑从看着那一串脚印,不疾不徐地跟上。
远在外面就闻得到那股幽香,若远若近,若即若离,若有若无。进了院才晓什么叫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蒋曦煜路过塌陷的房子,铁锁早已爬上斑驳的铁锈,纸糊的窗户多都破了,也不向阳,远看漆黑一片。一晃几年,蒋曦煜心里顿感世间沧桑日月如梭,冰封年少轻狂,逼出沉稳老练。
每走一段路就能见石凳石桌,想必是主人有闲情:饮酒赋诗、起手为奕……否则也不会费心思弄来这些石桌。白雪却嫌□□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如今想来‘飞花’中尚有花,凌寒而生,梅尚迎春。走了些路,白梅换了色。这红开的没有白洁净,却超其七分张扬。横枝倒生,坠点簇红,硬是将叶子都抹上那抹妖艳。
蒋曦煜有意减慢速度,等莫哑从跟上来,交代乏了,且止步停歇。
莫哑从走到梅树下的桌旁,放下东西,不甚在意用手推开上面的雪而坐下,将两只碗斟上酒,拿起其一而饮。
白雪裹着梅枝,素然中透不住点点绛红,铮铮怒放,血染越发热烈,胜过幽香三分。
蒋曦煜那身丹衣,红的火热又寂寞。由于他自身刻意将野性收敛沉淀,如今唯有在雪地里才能尽显他恣意的血色,充满了张狂和傲然。那不是可同凌霜傲雪的梅所媲美的,他们仅能相得益彰。人融于景,景纳入人。抬头,仰望,熹微拂面。说不出……
俗缘千劫不尽,回首落红尘。莫哑从静静凝望出了会儿神。清风拂面,额前发丝飘起,于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墨发映着浅褐色眼眸,清澈而含着流水的温柔。敛去狂野化作澄净,一滩柔情涣散开来,卷起涟漪荡开层层波澜。散了几分朦胧,多了几分明亮。好比万年冰山被骄阳融成的水,收了冰的坚毅,汲了日的温暖。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轮回甘堕。
他醉,不知醉在那景,还是那人……
“蒋曦煜?”
“嗯?”
“蒋川?”
“嗯,我在。”
梅下人向石凳旁走去,直接坐在那人腿上,拿过喝剩的半碗酒润喉。莫哑从替蒋曦煜顺着发,顺着顺着,就把一朵梅花别在了耳后。
“我这辈子,都牵扯到红尘。原本以为早在几年前看破,如今恍悟,我敌不过、躲不过、逃不过。”蒋川畅然般吐出一口气,握住顺发的手,扭过头去,望着那双眼睛,忽的笑了,垂下眼,显出眼尾一粒朱砂痣,去摸耳边花。
莫哑从凑近,以一个吻回答。不热烈,不缠绵。蜻蜓点水,点到为止。
“你傻笑什么,心都稚了……”蒋曦煜耳梢红了,扭过头去闷闷道。终是没说出后面那句: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我命,短、苦、促,怕孤你一人,孑然一身。
然而现在,这能拖多久,就是多久吧。人世间有百媚红,唯有你是我情之所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世间安得双全法?愿,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生能尽欢,死亦无憾。
蒋川解开发带,拉着莫摧残的手走到梅树下。问:“我头上有雪吗?”
“你我二人已白头。”
“就你机灵。”蒋曦煜嗔笑他一句,又言:“你抱着我,咱们把红发带挂在枝上。”
飘雪如飞花柳絮,同万物舞蹈。疲了倦了,就堆积在一个地儿,久而久之,便为京师添上身新衣。
“不行,不够高。”
“哎,歪了歪了。”
“不许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