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他胡言乱语,先道:“偏你这孩子古怪,哪里有这许多奇异事?”顿了一顿又笑道:“既是你能这般说,可见是无碍了。”吩咐鸳鸯去备了几十两银子,命送到秦家以助发丧之用。余者备奠仪、吊纸之事,自然由宝玉自告奋勇,亲力亲为。贾母又恐他伤感,命黛玉、宝钗并三春姐妹时时寻他玩耍,冲减哀思。只是宝玉那般多情的人物,少不得日日思慕悼念,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在贾家的省亲别院建造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刘姥姥家迁入京城的事情也已成定局。树要脸,人要皮,出了那样的事情,淳朴的乡下人难免会对王狗儿一家人指指点点。纵使宝钗想方设法,在不暴露香菱行踪的前提下,走舅舅王子腾家的门路,免了王狗儿的牢狱之苦,但那种无形的社会舆论压力依然是王狗儿一家人所不能承受的。
王刘氏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跟王狗儿义绝。似她这样的妇人,头脑里丈夫是天、做女人的应该忍耐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和王狗儿义绝之后该怎么做,她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要怎么生活,这些事情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恐惧,觉得望而生畏。因此除了忍耐和哭泣之外暂时没有别的路可走。
好在天底下遇人不淑的妇人也多半如此,遇到再大的不如意,丈夫再不成器,也不过哭闹几回就认命了。哪怕是有人劝她和离,她还会一转身骂那人心存歹意呢。王刘氏的心纵然因为姚先生的几句蛊惑起过波澜,但一来姚先生已经被宝钗证明并不那么靠谱,二来姚先生也未曾真心为她谋划过和离义绝之后的道路,她自己又是个没本事没主见的妇道人家,渐渐的那点子心思也就淡了,泯然于哭闹后认命的妇人群体之中,目光浑浊地继续熬日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状态叫做绝望,也不认为女人在遇人不淑之后还会有什么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