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想到这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面容仍然平静,对着冯渊一派柔和,心中却盼着冯渊莫要过于纠缠,赶紧回自己房中休息。谁知酒装憨人胆,冯渊宿醉未醒之下,又见宝钗温柔斯文,好言好语同他说话,竟然得寸进尺起来,嚷道:“说什么几辈子衣食无忧?我冯渊老大不小的了,不远千里赶到京城,吃了多少苦楚才娶你为妻,迎你入我冯家门。外面的朋友不明就里,都称赞我说必是娶到了贤妻,财源滚滚,儿孙满堂是眼见的事情。却谁知道这桩亲事另有别情,非但不能财源滚滚、儿孙满堂,如今我竟连明媒正娶妻子都近不得身!”
宝钗听冯渊如此说,面上飞起红霞,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却强行镇静,正色问他:“你待如何?”
冯渊见宝钗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不动声色,那一双眼睛如寒星般,仿佛直直望到他心里去一般。冯渊刹那间只觉得心中的肮脏念头无所遁形,吓得酒醒了一半,结结巴巴辩解道:“你放心,我既是答应了那姚神医,也不敢出尔反尔,这几日我日日宿在书房,可曾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只是如今我长到这般年纪,膝下犹虚,难道我冯家竟要在我这辈上断子绝孙不成?”说到这里,捧着脸作势,虽挤不出眼泪来,但*嚎,姿态做到十成。
宝钗如何不知道冯渊在装腔作势,见他这般无赖相,心中越发鄙视。她既要嫁与一人,自然早早打听过冯渊的来历。况且在金陵城中时候,冯渊还同宝钗的哥哥薛蟠抢过女人,再加上幼时金锁中的声音时时刻刻耳提面命,这冯渊的底细,宝钗再清楚不过了。在金陵城中时,冯渊便极好男风,他老大不小却连妻妾都没有,也是这上头的缘故。至于看见香菱,见其美色惊为天人,才打算回归正途,有意纳之为妾,绵延子嗣。尚未来得及洗心革面,已是被薛蟠抢了人,冯渊的男风之好故态复萌在所难免。也正因为冯渊好男风的缘故,姚静她们才放心选他为宝钗名义上的夫君,只是这层意思未免难堪,故而无论是孙穆、姚静还是宝钗,都不曾于明面提起,却都是心照不宣的。
冯渊明明自己好男风,极少亲近女人,此时却把责任都推到宝钗身上,会拿子嗣说事,颇有市井之中的无赖之风,令宝钗大为开眼。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争辩这些好男风好女色的事情,未免太过羞耻,况且宝钗何等人品,怎肯同冯渊争辩这个?只得将前情都按过不表,温言同他商议道:“虽说此中有些缘故,并非独我一人的过错。但你既有开枝散叶之心,于家于世,都是有益的事情。此事倒也不难,我身边原有几两压箱子的银子,既是如此,明日便请了媒婆人牙子正经相看一个家世清白会生养的女孩,同你开了脸做妾可好?你放心,她若生了一男半女,我自会当自己孩子一般疼爱。”
宝钗这般说,冯渊自是无话可说,只是若就这般灰溜溜离去,心中又有些不甘心,正犹豫间,只听见外面门响了一声,却是莺儿从厨房捧了热水回来了,一面抬着水盆一面抱怨说,此处饮食起居过于简陋,实在是苦了宝钗了,又说离厨房太远,廊上灯太黑,差点滑了一跤。正唠唠叨叨说时,不觉已经到了里屋,抬头看见屋里多了一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水盆放下,问道:“冯……姑爷怎地在此?”
冯渊本是喝醉了酒,又听莺儿叫姑爷叫得如黄莺出谷般娇婉动听,不觉斜眼看着她,只觉得莺儿虽是小丫头的装扮,委实娇憨可人,令人心动。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冯渊心中一阵邪火升起,竟动了色心。他虽在醉中却也知道分寸,晓得宝钗是万万惹不得的,但寻思着莺儿或可以下手,于是竟趁着酒意涎皮赖脸道:“娘子好生贤惠,不愧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薛大姑娘。只是你怎地不会算账?既是要为我纳妾,何必从外头买人,现如今我看着莺儿就好,一来知根知底,二来又是服侍你惯了的,三来是家生的奴才,倒也省了一笔不小的费用,都省下来,将来与你做本钱,利生利,岂不更好?”
莺儿刚刚进屋就听见冯渊这般说,不知道前因后果,尚未反应过来,迷迷糊糊间竟然以为宝钗真个有意将她推与冯渊了。她自幼在宝钗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心气见识自然不凡,怎会看得起似冯渊那样格局的人物,当下大惊道:“万万使不得!求姑娘饶了我!”
宝钗也料不到冯渊趁着酒意,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当下又羞又恼,见莺儿满脸凄惶之色,更觉愤怒,好容易压住火气,摇头道:“这个却是不行。你趁早绝了这年头罢,大家万事好商量。”语气转冷,字字分明。
冯渊看了看宝钗,又看了看莺儿。他虽然不学无术,却也不是蠢到家的人物,如何不知道是被宝钗主仆嫌弃了。当下怒从心起,指着宝钗大叫道:“好个薛宝钗!好个贤良淑德的新娘子!我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