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的娘道:“所谓富贵险中求,我家倒想把钱投到海运上,说到底不过是些闲钱,便是血本无归,也是一时之命,没什么妨碍的。”
众人纷纷表态,到了最后,等到赵芳时,宝钗见赵芳唯唯诺诺,实在可怜,就好心给她出主意道:“嬷嬷若不嫌弃时,我倒有个主意,不若将嬷嬷的二十两银子一分为二,十两银子投海运,十两银子放在绸缎庄,不知如何?”
赵芳自己不是个有主意的,闻言如蒙大赦,感激地看着宝钗。姚静在旁看了不由得发笑,私下与宝钗说道:“海运都是大买卖,哪有这样投十两银子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意,岂不是被人耻笑了去?”
宝钗摇头道:“不妨。不单她的钱如此,连贾老太太她们、鸳鸯、平儿、彩霞、彩云、司棋、侍书、入画还有晴雯十几个人的钱,我也打算如是处理。”
姚静闻言把宝钗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问道:“莫非你是怕我不许她们进女儿谷吗?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铁石心肠?”
宝钗笑了:“时也运也。我只不过想为她们谋些保障罢了,区区几两银子,实在微薄的很。你千万莫要多心。”
此时皇太妃娘娘的旨意已下,恰逢宝钗跟韩奇他们第一次出海的船队已经凯旋,个个分了不下数万两银子。若是薛姨妈沉得住气,等到海运银子分了之后再发难,少说也要多一万两银子入账,只可惜她太过沉不住气。这银子宝钗打定了主意要为兴建女儿谷之事救急,更何况她和薛家早已恩断义绝,是断然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愚孝,不顾一切奉给薛姨妈了。
奉了皇太妃娘娘的懿旨,姚静等人大可在京城中采买一处府邸,于城外建一座别院,故而姚静同宝钗筹谋几回,于城外选址,买了几十亩地,建了一座农庄。其间探察方位,建造房屋,诸事皆交由贾芸筹办,由林之孝一家人从中代为斡旋。无论是贾芸还是林之孝一家,都是能埋头做实事的人,故而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多日别院建成,姚静见了大为满意,要约着宝钗一起去小住几日,宝钗却婉言拒绝,笑言说长公主有令,说要筹谋第二次出海之事。
姚静并不以为意,只当宝钗借故推脱。想来那长公主殿下对宝钗颇为倚重,麾下韩奇等人更是对宝钗仰慕有加,理应多多照拂才是。
然而宝钗却自家人知自家事,晓得离开薛家之后,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身份同长公主、韩奇等人已有云泥之别,同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长公主殿下那个人,其实轻浮好色,颇为不妥,先前看在她是薛家小姐面上,或许还会忌惮一二。如今越发没了忌惮,上次宴会之事,那般逼迫宝钗,幸得柳依依以小石子解围,这番还不定生出什么祸端来。
韩奇从前或许有照拂宝钗的意图,然而宝钗思嫁冯渊之事惹得沸沸扬扬,早冷了心,又上次宴会中窥见宝琴,越发要撇开**系。
故宝钗料得这次必然举步维艰,只是韩奇青目宝琴之事,有碍宝琴名节,眼下韩家虽已经私下同薛蝌相谈,颇为投契,到底薛家尚未同梅家退亲成功,越发不好张扬,因了这个缘故,宝钗心中纵有烦恼,也不能说与姚静等人知晓。
姚静见宝钗不去城外庄子,便拉着孙穆等人一起去消夏,连刘姥姥都好奇去了。
京城中宝钗一人独撑大局,蒙长公主殿下相召,急急沐浴更衣,带着莺儿等人诚意十足前往。
第157章
谁知长公主殿下生性跳脱,往常议事,皆在公主府中,任什么人都传不出什么闲话来。这次征召,却不然,偏生设在京城一处唤作锦香院的所在。
宝钗见来传消息的那人语意含糊,便知不好,待那人走后悄悄一打听,方知锦香院竟是京城之中有名的青楼,常有王孙公子前去饮酒寻欢,甚是热闹。
莺儿听说不觉红了脸,道:“这算什么地方?姑娘千金之体,若是进了那等地方,岂不是玷污了名声?”
小红却是一脸担忧:“如今咱们皆是一介草民,无人庇佑。长公主殿下虽然劣迹种种,到底是咱们的靠山。若是恶了长公主殿下,难保外面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不生出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来,难道次次都要姚先生进宫向皇太妃娘娘求助不成?只怕鞭长莫及了。”
宝钗道:“小红所言极是。我何尝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在京城中的名声不大好听,只是咱们出海做生意的事情,少不得由着她牵头,因而得罪不得。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莺儿和小红忙道:“姑娘说哪里话来?我们身为奴婢的,何处去不得?只是委屈了姑娘。”
稍后韩奇亦派人过来细说,宝钗方知这次设宴竟是为了请一位贵客,并非有意折辱于她。越发放下心来,笑道:“我本是一介草民,又有何处去不得?清者自清,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莺儿小红闻言,分外伤感,暗恨薛姨妈绝情,致使宝钗失了身份,受人看低。
宝钗自己心中却是自若,遥想前世之事,多少名门闺秀,从小受尽呵护,最后家族一朝失势,被官卖,沦落风尘,整日里受妈妈责打,fēng_liú肮脏违心愿,又有多少金闺花柳质,嫁人后事事不如意,常年以泪洗面,被虐待致死。可见所谓的名节清白,本无大用,而她如今不过悄悄去锦香院喝一回酒,做一回清客罢了,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