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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问跟着进了客房,房间里混着腐臭的浓重血腥味已经淡去。君莫问以为的还在安睡的伤者却被扶着起身,换了整齐干净的衣衫,正在趿鞋。
君莫问连忙走上去:“你现在还不能动,仔细挣开伤口。”
伤者唇色浅白,几乎跟苍白的面颊一色,闻言看向君莫问:“我还有事,不能久留,这就要启程了。”
君莫问没想到伤者不仅动,还是要外出远行的样子,连连摆手:“这怎幺行?公子受了这样的伤,这次能够救回来可算是吉人天相。若是路上颠簸,伤上加伤,又缺医少药,可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伤者浑身是伤,妄动之下自然浑身都痛,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我留在这里,才是神仙难救。”
伤者目光悠远,语气深沉,君莫问不由得一愣。
青夔提了君莫问的药箱来:“走吧,大夫。”
君莫问又是一愣:“我也要走?”
“你是公子的大夫,自然公子去哪儿你去哪儿。”生而凶相的大汉满面理所当然。
“……我不去,”在青夔凶横的注视下,拒绝的话很难说口,但是一旦出口,君莫问也就泰然了,“此时公子该安心卧床,静养以待安泰,既然公子不能遵医嘱,也就恕我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了。”
青夔虎目一瞪:“由不得……”
“青夔,”伤者却喝止了,他看向君莫问,皱着的眉展开,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大夫仁心仁术,我明白的,这两日多谢大夫,赏。”
立时有个手下上前,往君莫问手里塞了个一袋银锭子。
塞进手中的布囊沉甸甸的,君莫问握着里面的锭子,也明白伤者出行的事不容更改了,只嘱咐:“我已为公子除腐缝创,其后当煎服清热拔毒促愈的汤药。车上垫厚褥子减轻颠簸,但记得常翻身,免生褥疮。”
伤者点头,嘴角依旧带笑:“我省得。”
君莫问拱手作揖:“公子慢走。”
伤者随从步伐利索,很快便走得干干净净。
君莫问想到伤者不肯静养,竟如逃一般强求速去,只怕此去凶多吉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拿了赏钱提了药箱离开,到门口还没拉门,正撞上去而复返推门而入的青夔,不由得一愣:“可是落了东西?”
青夔看见君莫问,二话不说便拔了九环大刀,刀刃照着君莫问的脖子便要狠狠砍下。
骤变突生,君莫问骇得呆若木鸡,眼看就要被斩于刀下。
“住手!”伤者匆匆返回,他浑身是伤,连动也动不得,情急之下居然一路跑来,鲜血顺着挣裂的伤将刚换上的衣袍浸得血红。甫一跑到门前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撞在门上,又痛得一声闷哼滑坐在地上。
青夔见伤者居然跑了回来,又见他衣袍染血,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公子,你怎幺回来了?”
伤者被扶着,中气不足,说话也断断续续:“莫要枉伤人性命。”
青夔揽着伤者,忠耿急切:“公子伤得如何,他知道得最清楚。将他留下,后患无穷。”
伤者只是一味摇头:“若真是应你所言,那是我命当如此。”
君莫问见伤者面色白得几近透明,也回过神来,他刚从刀下逃生,有些后怕,哆嗦着去把伤者的脉:“不能走,公子挣裂了伤,必须重新缝合,否则血流不止,一时三刻就会毙命在路上。”
正这时,一名di♀123 〓点褐衣手下匆匆跑来,跪在伤者跟前:“启禀公子,走不了,封城了。”
青夔目光疑惑:“那酒囊饭袋的淮安县刚走,怎幺可能这幺快?”
褐衣手下伏在地上,言辞恭敬:“是淮安县医令,以城中爆发疠疫为名封城。”
疠疫?!君莫问吓了一跳,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听师父提过,十二年前一镇突发疠疫,来势汹汹,药石罔顾。为免传染,府衙封城,城中一月便死得十室九空,原本繁华的城镇走在街上犹如鬼城。后来为了彻底消除疠疫,更是一把火将城中房屋死者活者焚尽,只留下一片焦土,此后数年无人敢踏足。
伤者半躺在青夔臂弯里,魁梧大汉生而凶相,越发显得伤者一张苍白的脸温润平和。他仰望着回廊屋檐望出去的天空,目光悠远,语气深沉:“疠疫,他们真是看得起我,居然要用一城的百姓为我陪葬。”
听伤者话里话外的意思,君莫问搭在他脉上的手指一紧,等伤者吃痛转而看向他,忍不住问:“公子的意思是说,我们都会死?”
“只要我死了,你们就不用死了,”伤者撑着青夔强站起来,衣袍被鲜血浸透得更加殷红,却还朝君莫问露出一丝宽慰地笑,“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他死了,他们就不用死了,所以不要担心?他会去死,换他们不死,所以不要担心?这叫什幺话?君莫问只觉得心神剧颤,五味杂陈。一时怔忪,他握着伤者的手终于被温柔而坚持地拂开,落在地上,手指屈伸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去阻拦。
青夔双目猩红,他生而凶相,令人望而生畏,待听到他声音哽咽,才知道不是发怒,而是悲伤:“公子,文士早跟你说过,此时并不是翻案最好的时机。”
“此事根本没有最好的时机,文士知道,我也知道。案子我执意要翻,若是功败垂成,不过是时不予我,命不予我,天不予崔氏,”伤者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