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一声惊呼,是梁良的声音。两个人一起变了脸色抬头,视线可及只剩一片桃树颤着花枝。陈锦琛急忙往那个方向跑去。
还未跑到就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他透过枝丫间的空隙望过去。梁良和俞阳两个人躺在地上,他们身下是暗色泥土,绿草青汁,身上还沾着被他们摔倒时候碰掉下来的粉色花瓣。
两个人都眯着眼睛望着太阳,嘴角上带着笑容,梁良突然翻过身,嘴巴凑在俞阳的耳边对他说了点什么,俞阳皱了下脸,然后舒展五官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锦琛的脚下像突然生了根,原本让窒息的黑色海藻突然变得温柔多情,纠缠变成缠绵,冰冷水气也好像水月洞天。他再也迈不动脚步,只站在那静静的望着。
邵泽钦从后面跟上来,“锦……”
“嘘。”陈锦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躺一会儿。”
邵泽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两个人头抵着头都好像睡着了一样,他呼出一口气没再出声。
俞阳和梁良两个人还真是睡着了。到了下午,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人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孩子惊喜地大呼小叫。陈锦琛跟邵泽钦两个人走上前。陈锦琛在俞阳旁边蹲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说道,“俞阳,起来了。”
俞阳眼皮底下的眼珠转了两下,缓缓地睁开了眼,入目即是陈锦琛细长,眼角微微上勾的眼睛。他舔了下唇,突然对陈锦琛绽放了一个微笑。
这人曾在黑夜里,在一间旧店后厨,周身发光。现在,太阳西移,他的脸在桃花枝丫的阴影下,只一双眼睛反射着光亮。
俞阳用稍微有点迷糊的表情,对陈锦琛微笑着眯起眼睛,脸颊上还带着红晕。
陈锦琛怔愣了一下,随即,一阵酸胀感突然袭上他的眼眶,左胸腔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流随着血液慢慢游走他的全身。就快要从眼球底下出来的时候,陈锦琛眨了两下眼睛。
俞阳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大,眼神清醒了之后,脸颊往后退了一下,避开了陈锦琛的触碰。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陈锦琛看他头发上还沾着一个花瓣,刚想站起来伸手帮他拿掉,俞阳抖了抖头发,把花瓣抖落在地上。
梁良大笑着说道,“真舒服呀,没想到我们居然睡着了。”
邵泽钦看他笑意满脸,忍不住捏了下他的鼻子,“所以说,你胖不是没有道理。”
梁良收敛了一点笑意看了他一眼,邵泽钦不自觉松开了手,梁良又转头拉过俞阳,“我们再看看吧,都没仔细看,天黑了就看不了。”
两个人又是一阵风似的跑开了,陈锦琛垂首看着地面,俞阳的运动鞋碾在地上,本来娇嫩艳丽的花瓣被他碾进泥土,变成了皱巴巴的扭曲的残枝败叶。
晚上四个人没一起吃饭,梁良先叫车走了。陈锦琛送俞阳去俞妈那。
到了烧烤摊的时候,陈锦琛把手机递给他,“再联系。”
俞阳没吭声,只默默地接过手机下了车。他快速地穿过马路,从后面给正在烧烤的俞妈一个熊抱。陈锦琛看到俞妈笑着转过头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俞阳冲她点了点头。
“吃晚饭了吗?想吃点什么?”
俞阳抱着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对方的肌肤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身上。即使闻着这烧烤的烟呛味,也觉得所有的心潮都平复,十分安心。
“想吃蛋炒饭。”
俞妈手里不停,“加火腿肠粒。”
俞阳把头埋在母亲的颈项,用力点点头。
“进去吧,一会儿给你炒,熏着了。”
陈锦琛刚准备发动车辆,就看到俞妈解下围裙,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他立马下车,“阿姨。”
“小陈,吃饭了吗?来一起吃吧。”
陈锦琛隔着马路看了看,“不了,阿姨,我还有点事。”
俞妈关心地说,“那也不能不吃饭,吃点再走吧。”她对陈锦琛一行人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他们,仅凭她一个没有读过什么书的普通妇女根本意识不到俞阳的事情,她不敢想再这样发展下去,俞阳会变成什么样。所以,她的关心是能从眼睛表情看出的十二万分真诚。
只是她越是感谢关心,陈锦琛越是不敢面对。这个朴实的女人并不知道,她眼里的挽救者在儿子的这场病里扮演的是怎样残酷的一个刽子手。如果知道,这份感激和关心都会变成仇恨的利刃,像俞阳现在一样,刮他每一寸的皮肤,剜他周身血肉。
“对不起,阿姨。”陈锦琛对她道歉,俞妈却不知其深意,仍要留他。陈锦琛借口有事匆匆与对方告别。走的时候,还能透过后视镜看到俞妈站在那目送他。陈锦琛加大了油门,在最近的一个路口,加速拐弯离开了。
一盘堆得满满的蛋炒饭递到俞阳的面前放在桌上。俞阳抬起头对俞妈笑了一下,“谢谢妈。”就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俞妈站在一旁,摸了摸俞阳的头,“慢点吃。”她虽然还像努力保持像往常一样,正常出摊收工,也从来不会在俞阳面前为他的病露出忧愁,哭哭啼啼的。但是,自从俞阳病那么一场开始,她很久没有对他大声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十分温柔,对待俞阳就像对待新生婴儿。现如今,更是不会了。
她轻叹了口气,对俞阳道,“你什么时候喊小陈来家里吃饭吧,人家带你……玩了一天,饭也没吃就走了。”
俞阳的手顿了一下,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才